【2025年07月01日訊】(記者程木蘭、駱亞採訪報導)在中國,升學已不再只是孩子個人的教育提升,而是一場全家動員的「階級保衛戰」。從課餘補習競賽到家庭財力透支,從大學擴招到就業困局,教育系統內的壓力鏈早已不堪重負。本文彙整教師、家長與學者觀點,從多個面向審視當代中國教育的集體焦慮。
「別再捲了!」對升學競爭的反思與質疑
教育博主「@趙九妹父母智慧」近日在網上熱議的一場講課中直言不諱地分析了高考制度與內捲現實。
她向高中班的學生及家長說明,中國高考分數段清楚對應未來教育層級,自700分的清華北大到200分的專科院校,「分數決定命運」幾乎是鐵律。
她指,一本(一般重點本科,高考成績500多分,)錄取率僅有13%,也就是有87%的學生進不了重點院校。這種結構實質上已變成一套社會分層工具,而不是知識公平競爭的機制。
趙老師強調,「你捲沒有用。」她認為對於無法進入「一本」的學生家庭而言,過度補課只會加劇家庭與孩子的負擔,建議家長適時放手,「承歡膝下樂呵呵」也是出路之一。
北京家長沈先生的觀察更加殘酷,他對說:「孩子如果不讀到碩士,你上完大學都沒有用。你就廢了。」
他認為教育早已變質為資源與階層的競技場,不是拼成績,而是拼資源:「只有百分之十的孩子,是真真正正在那學習的,剩下都是達官貴人和有權力家的孩子在那較量。」
家庭資源與青春的代價
升學不僅吞噬了青少年的青春,也消耗了整個家庭的資源。家長沈先生說道,在北上廣深這樣的城市,「家長掙的錢有80%花在孩子身上」,補習、體育、鋼琴、英語,每樣都不能落下。
趙老師以一組估算揭示升學成本:本科四年學費13萬元、補課與設備費5萬、生活支出7萬、考研支出20萬、畢業後車房支援至少70萬,加總「輕鬆破百萬」,最終卻換來孩子26歲無業、家長身心俱疲。
前北京師範大學副教授李元華接受採訪時指出,這些投入往往得不償失,不僅造成「學無所成」,更引發家庭經濟與心理雙重焦慮。他形容教育已成為「集體焦慮的陷阱」,而非改變命運的階梯。
當教育制度成為篩選階層的工具、當心理健康數據節節攀升、當教師與學校商業化操作日益嚴重……教育已不再是學習的過程,而是壓力的重複輪迴。
「這個賽道能讓你輕易退出嗎?不能!它不會放過你,也不會饒過你。」趙老師的話刺中現實核心,那就「別再捲了!」
教育壓力層層轉嫁 青少年抑鬱與自殺數據驚人
中國青少年正承受史無前例的心理壓力。根據《2025年中國精神心理健康藍皮書》,小學生抑鬱比例已達10%,初中生為30%,高中生更高達40%。2024年上半年,青少年自殺率同比暴增76.9%,自殺或自傷的年齡中位數僅為13歲半。
李元華指出,這不是單一學校或家庭的問題,而是社會壓力層層轉嫁的結果:從整體制度到學校、再到家長,最後到學生個體。
他提到,底層百姓將教育視為唯一的翻身希望,導致「千軍萬馬擠獨木橋」,學生則成為承壓主體。他認為:「從心理與生理發展來看,孩子根本無法承受這種壓力,才導致普遍的憂鬱與厭學。」
博主「@天賦家心理咨詢上海」最新的一段視頻顯示:2024年教育系統心理健康白皮書也顯示,中小學生因情緒障礙休學的比率暴增,五年內增幅達240%。其中45%的休學生伴隨自傷史,復學失敗率與「病恥感」密切相關。
該博主指出:「家庭應是避風港,而不是壓垮孩子的最後一根稻草。」她提到,教育界的「三不困境」值得深思:家長不敢承認、學校不會處理、社會不夠包容。
就讀於三線城市某職業高中的羅同學向透露,自己班是女生班,有28名患有抑鬱症。「父母不願再花錢養著的,就早早趕出去打工,任其自生自滅。」這種現實令人不忍卒聞。她的班級人數是50人。
高等教育擴張的代價:學歷貶值與失業延後
居住北京的法學學者劉銘(化名)對說道,1990年代末以來中國進行大規模高等教育擴招,已導致「供給過剩」,畢業生遠超市場所需。尤其是各類高校盲目設置經濟、法律等熱門專業,造成嚴重的「產能過剩」。
劉銘說,「很多畢業生進入遊民狀態,無法對口就業,淪為剩餘人才。」他強調應從「唯學歷崇拜」中走出,建立「終身學習」與知識尊重的社會氛圍。
這一觀點亦與趙九妹的主張呼應:研究生考試成為對就業壓力的「延遲管理」,學生不是因為競爭力而考研,而是因為沒有工作,只能「多混幾年」。
教育職責變調 教師角色商品化
在經濟驅動下,教育角色逐漸變質。李元華表示,教師群體已從原本「教書育人」的角色轉為牟利工具,許多人不傳道、不授業、不解惑,甚至連自身專業也不過關。李元華直言:「這個本應該受人尊敬的職業,已成為壓迫青少年的存在。」
趙老師則進一步揭示教育的經濟邏輯:對極少數高分學生而言,教育為國家戰略儲備人才;對多數學生與家庭,則成為「被消費的對象」。高額學費、補課、住宿、數字設備……從手機到學區房,家庭被深度綁入教育商業鏈。
趙老師痛批,教育體系不但完成社會階層分流任務,更成為刺激內需的經濟引擎:「房地產撐不起來,只能靠大學生與家長消費。」
責任編輯:孫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