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9年6月3日晚10点20分,中共大将、装甲兵司令员、国防部副部长、中央委员许光达,孤零零死在病房厕所的马桶上。
「文革」中,刘少奇死得惨,彭德怀死得更惨,而许光达的遭遇,丝毫不亚于他们。
许光达是含冤离世,还是罪有应得呢?
本期节目,我们根据《大将许光达的「文革」岁月》等资料,跟大家说说他的遭遇,大家听完后,也可以给出您的回答。
60岁老人与一群打手
「文革」爆发后,中共军队中一批高级将领,从元帅到大将,从上将到少将,都受到严重迫害。其中,大将许光达被整得非常惨。
据新华社记者戴煌的《胡耀邦与平反冤假错案》等书记载,项目组的打手们,故意将面条倒在楼梯上,逼迫许光达趴下去吃,并呵斥说:「你中央委员有什么了不起?你大将有什么了不起?我们想什么时候斗你就什么时候斗你!」
项目组组长薛振先,是一个与许光达素有芥蒂的装甲兵保卫部副部长。为了解恨,审讯时他率先动手,带头朝许光达当胸一拳。打手们见领导动手,于是纷纷赤膊上阵,把许光达打得昏死过去。医生将许光达救醒后,打手们接着再上,直打得他内伤累累,却不见出血。
许光达站不住了,就被按在藤椅上。一个粗壮打手飞起一脚,将他连人带椅踢翻,然后又把他揪起来推到椅子上。鲜血终被打了出来,浸透了他的白衬衣和被强行扒掉领章的军装。
一次,两个打手一左一右反拧住许光达的胳膊,将他的腰摁弯了九十度,主审人硬要他承认自己是「贺龙兵变总参谋长」,他坚决不承认。一个打手一拳又一拳地猛击他的腹部,边打边吼:「我干脆给你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算了!」直到打得他口吐鲜血。
60岁的许光达,终于被打垮了。从1968年11月到1969年1月,他入院治疗60天,期间仍受审79次,被逼写交代材料25份;又一次住院81天,受审29次、逼写材料29份。
1969年5月23日,许光达被报病危,项目组仍加紧审讯。5月31日,许光达已卧床不起,仍被专案组残忍地拖下床,向毛泽东像请罪。1969年6月3日晚10时20分,许光达惨死在301医院病房厕所的马桶上。
无中生有的「二月兵变」
许光达为什么被整死呢?
最重要的原因,他被认为是中共元帅贺龙搞「二月兵变」的第二号人物。
1967年初春,中国的许多大中城市贴出大字报:「贺龙、彭真阴谋发动二月兵变!」
事情的起因是:1966年2月,中央军委为加强地方武装建设,决定在北京市组建一个团,归卫戍区建制,平时负责训练民兵,维持治安等,战时作为扩编地方武装的基础。这个团组建后,一时没有营房,北京卫戍区派人到北京市政府交涉。市政府答复说:「你们找到有空房子的单位后,市政府出面借用。」
卫戍区的人先到大兴、房山、丰台等地,没有找到合适的房子。后来海淀区武装部介绍,有些大学的学生下去搞「四清」运动,有些空房。于是,卫戍区的人就去联系了中国人民大学、北京大学等。
当时,人大、北大同意将部分空房借给部队暂住,但卫戍区的一位领导得知后,认为部队住学校不太合适。所以那个团组建后,最终住在郊区的一个靶场。就这么简单的一件事,后来竟然演变成一个牵扯政变的重大政治事件。
1966年5月16日「文革」爆发,打倒的第一个反党集团——彭罗陆杨反党集团,罪名之一就是他们想搞「政变」。「彭」就是彭真,打倒前,是北京市长。
有一天,北京大学几个学生和工作人员开串联会,会上有人「揭发」说,2月份有人要在北大派驻一个团的兵力。与会者中有人猜测,在当时的情况下,调动这么多的军队,很明显是要搞政变。会后,有个学生把议论的内容整理、归纳,将谈到的所谓「政变」取名为「二月兵变」,贴了一张大字报。这张大字报很快被转抄出去了。
中央文革小组顾问康生,得到这个消息后如获至宝。过了半个月,康生在北京师范大学的群众大会上宣布:今年2月底、3月初,北京市彭真这个大黑帮,他们策划政变。计划之一要把北京大学、人民大学每一个学校驻上一营部队,这是千真万确的事。
就这样,经过康生的「肯定」,本来是无中生有的「二月兵变」,成了「千真万确」的事实。
「兵变」二号头目?
之后,康生又将「政变」阴谋跟中共元帅贺龙挂钩。为什么呢?
贺龙之前是中央军委副主席、国务院副总理、国家体委主任。「文革」爆发后,军队出现诬陷他的材料,这被毛泽东知道了。毛联系贺龙对自己的各种不恭顺行为,担心贺龙造反,决定打倒他。于是,康生就顺着毛的意图开始造舆论。
1966年9月,康生放话说,贺龙私自调动军队搞「二月兵变」,在北京郊区修了碉堡。贺龙去苏联与苏修的将军共谋,要推翻毛的领导:贺龙在体育口阴谋组织政变队伍,给体委发了枪、炮;炮安在什剎海,炮口对准中南海。海军、空军都有贺的国防俱乐部,还有无线电俱乐部等。
那么,许光达为什么被卷入这个事件呢?
许光达是贺龙的老部下。1930年7月,在中共湘鄂西苏区,贺龙任红二军团总指挥,许是他下属红六军17师的师长。1931年3月,红二军团奉中央之命缩编为红三军,贺龙任军长,许任八师22团团长。1932年1月,许光达在与国军的内战中负重伤,5月被送往苏联治伤。也就是说,上世纪30年代,许光达与贺龙曾是一起出生入死的战友。
1967年2月,装甲兵两个干部访问海军第一书记李作鹏。李是军中写材料诬陷贺龙的人物之一。
两个干部问李说:「传单说许光达是贺龙兵变中的总参谋长是事实吧?」李回答:「有那么回事,总参谋长是事实。」又问:「二月兵变是怎么回事?」答:「去年二月兵变,贺要x军(贺龙的老部下)调北京来,由于中央及时识破贺的阴谋,才使兵变未遂。」就这样,装甲兵司令员许光达,成了贺龙搞「二月兵变」的第二号人物,被扣上「总参谋长」的帽子。
许光达招人恨?
不过,李作鹏不是唯一指控许光达的人。
1966年8月,许的老部下、曾任装甲兵政治部主任的程世清,与曾任装甲兵政治部干部部部长的罗通一起,上书军委总政治部主任肖华、军委代理总参谋长杨成武,揭发许光达与苏联人员交往密切,称许光达「与苏修有勾搭,有联系,有里通外国之嫌疑」,「时机一成熟」,他就会出来将中共的江山变成「修正主义江山」。
1967年1月21日,许光达的老部下、曾任装甲兵政委的向仲华也揭发说:「许光达从没有去过林(彪)副主席那里,其他几个老帅更不用说了。但到贺龙那里,就去得比较多。」
「贺龙常说要一个大将当总参谋长,别人压不住。大将中间:黄克诚、谭政垮了;徐海东、张云逸久病在身;王树声身体不好,只能在军事科学院。那就只能是许光达了。贺龙和彭真是串通在一起的,就是要许光达当总参谋长。」
1967年8月,毛泽东批准,对许光达进行项目审查。我们开头提到的项目组组长薛振先,也是许光达在装甲兵的部下,却带头对他下狠手,直到将他迫害致死。
1974年9月29日,中共中央发布「为贺龙恢复名誉的通知」。其中第三条说:关于所谓贺龙搞「二月兵变」的问题,纯系讹传。
1977年6月3日,中央军委签发六号文件,为许光达平反。也就是说,当年称许是贺龙「二月兵变」的总参谋长,纯属诬陷。
但是,我们回过头来想想,为什么许光达被整得那么惨,被那么多老部下落井下石呢?
一个原因,内斗是中共政治生态的根本特征。另一个深层原因,许光达的党性太强,当党性与人性发生冲突时,他抛弃了人性,结果遭许多人记恨。有一个典型例子。1959至1962年,「大跃进」运动导致中国发生有史以来最严重的大饥荒,活活饿死4000多万人。
大饥荒发生时,装甲兵机关许多军官的亲属,为了不挨饿,从四面八方涌进北京,在机关大院长吃长住。为此,许光达专门主持召开装甲兵司令部党委会议,规定「困难期间,司令部机关的干部要动员亲属不要来北京;已经来的,要动员其尽快回去;凡是来探亲的,只允许住3天,就动员他们返回原籍。」
这个决议刚颁布几天,许光达的四哥和六弟就因为饥饿难耐,到了北京投靠哥哥。整个装甲兵机关大院的军官和家属们,瞪大了眼睛,注视着许司令。许光达二话不说,劝走了四哥和六弟。刚走两天,六弟饿倒在河北安阳火车站,因胃完全萎缩,抢救无效死亡。
那么,其他被许光达赶走的军官亲属,又有多少饿倒在路边,再没能站起来?那些军官,此后会以怎样的心态面对许光达呢?